董婧宸，女，文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
道光十九年（）以足本系统的顾广圻抄本为主要底本刊刻的祁寯藻本《说文解字系传》，是清代中后期影响最大的《系传》刊本。据祁寯藻幕下的苗夔、张穆、胡焯等人的记述和批校可知，道光十七年（）九月，祁寯藻出任江苏学*后，经李兆洛介绍，自顾瑞清处借得顾广圻旧藏的《系传》抄本，又从汪士钟处借得宋刻残本卷三十至四十，在暨阳书院校勘付梓。顾广圻旧藏的《系传》抄本，实为顾广圻据顾之逵旧藏的毛扆手校《说文解字系传》影摹的录副本，并据*丕烈所藏的钱楚殷抄本《系传》补足木部阙页。祁刻本刊刻时，祁寯藻幕下的苗夔承担了写样审定和初印本的校勘工作，李兆洛门生承培元、吴汝庚等人则主要负责写样付梓和撰写《校勘记》的工作。道光十九年九月刊成祁刻初印本后不久，陆续有校订修版，从而形成了从顾抄本到祁刻初印本、祁刻后印本的复杂面貌。由于祁寯藻刻本成于众人，校改经过复杂，在使用时应注意参考钱曾述古堂抄本等其他抄本。说文解字系传祁寯藻苗夔顾广圻东汉许慎撰《说文解字》十五卷。五代南唐时期，徐锴依《说文》原本，附以注释，作《说文解字系传》四十卷，世称“小徐本”[1]。道光十九年（），祁寯藻以顾广圻旧钞本、汪士钟藏宋椠残本为底本，刊成《说文解字系传》，是清代中后期影响最大的《系传》刊本。关于祁寯藻《说文解字系传》刻本，郭立暄详细考察了存世的祁刻本的不同印本，指出祁寯藻本“经苗夔等人多次修改，传世印本至少有八种，文字各异”，揭示了祁刻本前后修版的复杂面貌[]。但关于祁刻本的始末，仍有几个关键问题有待解决：祁刻本的底本，即祁寯藻自顾广圻之孙顾瑞清处借得的《系传》抄本面貌如何？祁刻本刊刻中，对底本做过怎样的校改？在初印本刊成后，又如何对初刻本进行修版？本文试据祁寯藻（号春浦，一作春圃）、李兆洛（字申耆）、苗夔（字仙麓，一作先路）、张穆（字石洲）、胡焯（字光伯）等人的相关记述，梳理祁寯藻刻本从顾广圻抄本录出、刊刻写样再到刊成之后的校改过程。这一研究，一方面有助于明确顾广圻旧藏《系传》抄本的源流，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深化对祁寯藻《说文解字系传》刻本的认识。一、祁寯藻本《说文解字系传》刊刻缘起乾隆末年以迄嘉道初年，仅有少数学人能获见《系传》足本系统的抄本，多数学人只能利用底本残缺不足的汪启淑刻本《系传》。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曾介绍了“姑苏顾氏、*氏所藏”足本《系传》的存在。道光十七年（），祁寯藻出任江苏学*。祁刻本的刊刻，与时在祁寯藻幕下的苗夔有着密切的关系。（一）清代前期流传的《系传》版本在祁刻本刊刻以前，清代流传的《系传》版本，主要包括残宋本《系传》、抄本《系传》、乾隆四十七年（）刻汪启淑刻本和乾隆五十九年（）马俊良刻龙威秘书本。《说文解字系传》宋刻残本为赵宧光旧藏，明清时期，该本一直在江南一带流传，是祁寯藻刻本的底本之一，详见下文。清代流传的《系传》抄本，与残宋本行款相同，半页七行。根据篆文和说解是否足备，《系传》抄本可分为足本、缺本两个系统。足本系统的篆文字头和徐锴说解基本足备；而与之相对，缺本系统的抄本，在卷十至二十中，多有篆头丢失、徐锴注语脱漏的情况，以至于?、黹、?、?、?、旡、嵬、象等部首全部脱去。据记载，在江南一带流传的毛扆旧藏《系传》抄本[]、钱曾旧藏《系传》抄本[4]、钱楚殷旧藏《系传》抄本[5]，虽然各本之中或有整页缺页，但篆形、说解足备，皆属足本系统[6]。乾隆三十五年（）前后，朱文藻作《说文系传考异》时借得的郁陛宣藏抄本、朱奂藏抄本、徐坚抄本，及四库馆开馆后在京师流传的四库馆本、朱筠藏抄本[7]、王杰藏抄本、翁方纲藏抄本[8]，皆属缺本系统[9]。乾隆四十七年（），在翁方纲的鼓励下，汪启淑以经过翁方纲、桂馥、丁杰、沈心醇等人校勘的翁方纲旧藏《系传》抄本，附以朱文藻《说文系传考异·附录》初稿中的前人题跋，刊成汪启淑刻本《说文解字系传》。汪启淑刻本半页七行，每行大字约十字，小字双行，行约二十二字，与抄本行款有异。汪氏的主底本为缺本系统的翁方纲抄本，校勘时又多据大徐本校改注释，刊刻中复取汲古阁大徐本篆文字形，故舛误脱漏不少[10]。乾嘉之际，无论是参与汪刻本刊刻的桂馥，还是身在江南的段玉裁、钮树玉、顾广圻、*丕烈，均已指出汪刻本篆文、正文与小徐旧抄本不合，并非善本[11]。乾隆五十九年（），马俊良据汪启淑刻本翻刻《系传》，收入龙威秘书第十集。龙威秘书本半页九行，每行大字二十字，小字双行，行二十字。《系传》汪、马二刻，祁寯藻《重刊影宋本说文系传叙》言“歙汪氏刻有大字本，石门马氏刻有袖珍本，讹脱错乱，厥失维均”，实为乾嘉以来学者的共识。（二）苗夔与祁寯藻刻本的刊刻道光十七年，苗夔随祁寯藻一同至江阴。今国图藏汪启淑刻本、祁寯藻刻本各一帙，是反映苗夔参与祁寯藻刻本刊刻的重要史料：其一，苗夔手校汪启淑刻本《说文解字系传》（国图字11.//部二），有祁刻本刊刻前的苗夔校语，及道光十八年、十九年（、）苗夔参与祁刻本刊刻时的跋语。其二，赵味沧（桢）校勘并过录苗夔校语的祁刻后印本《说文解字系传》（国图字11./.1/部五），上有赵味沧咸丰十一年（）四月间，先后两次从不同的校本上过录的校语。第一次为四月十三日，赵味沧借得有卢文弨校语的汪刻本残本，仅存卷二十九至卷三十六，卢文弨校语除一处外均用朱笔，赵味沧亦依卢文弨校笔的朱墨色过录[1]。第二次为不久之后的四月二十日，赵味沧又借得苗夔所校的祁刻初印本。为区别于卷二十九至卷三十六的卢文弨校语，赵味沧在此八卷中，另以蓝笔过录苗夔朱笔校语，以墨笔过录苗夔的墨笔校语，其余三十二卷，赵味沧仍以朱笔和墨笔，分别过录苗夔的朱、墨校语[1]。在过录二本校语之外，赵味沧另以“桢案”，校勘祁刻后印本与汪刻本、祁刻初印本的区别。苗夔早年即从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下“今汪启淑所刻锴本‘’篆夺去。‘惮’篆已下又夺一叶。少‘惮’至‘惢’三十三篆。惟姑苏顾氏、*氏所藏旧抄不少”，获知了顾、*藏有《系传》足本的信息[14]。在苗夔手校汪启淑刻本上，有苗夔细字密行的校语，其中卷十四“?”“冃”二字下的校语，尤能反映出苗夔早年校勘《系传》的情形：?，从冖託声。[苗夔]《顾命·释文》、《韵会》引作“奠爵也”。大徐衍“酒”字。此“?”下全无说解，恨不得姑苏顾氏、*氏本校之。，从冖一声，莫报切。[苗夔，板框内]宋本云“重复也。从冂、一。凡之属皆从。（莫保切。）读若艸苺苺。”[苗夔，天头]案，读若在“莫保切”下，则后人妄加可知。而《校议》犹谓“艸苺当考”，可笑也。“莫保切”三字，亦涉下“莫报”而误也。[15]
案，?、二字，《系传》缺本系统、汪刻本均脱去注释。“?”，大徐诸本作“奠爵酒也”，《顾命·释文》《韵会》引作“奠爵也”，钱曾本《系传》作“奠酒爵也”；“”字孙本作“读若艸苺苺”，毛本、藤花榭本作“读若艸莓之莓”，知苗夔所说的“宋本”，当出自孙星衍本《说文》。在校勘汪刻本时，“?”字校语，苗夔全从严可均《说文校议》而出[16]；“”字则先据孙本抄补大徐本正文，后又于天头录严可均《说文校议》之说，但苗夔对严可均之说并不信从，故另有“可笑”，讥严说不确[17]。从苗夔手校汪刻本《系传》的全书校语看，苗夔曾取大徐本《说文》说解及反切校补汪刻本脱漏[18]，并参以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严可均《说文校议》之说。同时，苗夔极其迫切地希望能得到如姑苏顾氏、姑苏*氏等《系传》足本进行校勘。道光十七年（）九月，苗夔随祁寯藻一起抵达江阴江苏学*节署。因李兆洛与顾广圻家交好，祁寯藻经李兆洛之介，自顾广圻孙顾瑞清处，借得了顾广圻旧藏影宋《系传》抄本。苗校本卷十五“??”字天头的苗夔校语，透露出苗夔获见顾广圻抄本的时间：，徼受屈也。臣锴曰：此许慎全引司马相如《上林赋》之文。[苗夔]“扆案：此《子虚》之文，非《上林赋》也。二赋联属，楚金偶误耳。”戊戌正月廿八日澄江试院灯下校顾千里影抄寒山赵氏北宋本，扆乃毛子晋之子斧季也。?识。
案，“澄江试院”即江苏学*节署之别名。据此行校语，知祁寯藻、苗夔借得顾广圻抄本，不晚于道光十八年戊戌（）正月。在借得顾广圻《系传》抄本后，苗夔随即在自藏的汪刻本《系传》中，补入了部分汪刻本脱去的注文、篆文。其中主要包括以浮签补入和直接抄录于板框内两种，上举的卷十四“?”“冃”，苗夔以浮签贴去汪刻本的说解，另据顾广圻抄本补全《系传》说解及徐锴注释。又卷十三“臼”下，苗氏浮签书：“杵臼字中四注，古文齿左右三注也”，旁注“从顾千里影宋本补改”，明确说明自顾抄本补全。“襾、皋”二条，苗夔亦以浮签补入[19]。“韭、?”等二十余条，苗夔则直接以墨笔将顾广圻抄本的文字，抄入板框内的空缺处。上述苗校汪刻本的文字，均与后来刊刻的祁寯藻本相合。同时，苗夔也过录了顾广圻抄本上的相关校跋。除上举的“”字毛扆校语外，亦见如下数则：（1）卷十九页八：，兽名。从?，吾声。[苗录毛扆]扆案，吾非声，疑作从吾。（）卷二十页十七：忿，悁也。从心分声。臣锴曰：潘岳悁悁介而恨也。敷粉反。，《西征赋》：方鄙吝之忿悁。从心黎声。一曰怠也。臣锴曰：黎，迟也，故为怠。里西反。[苗录钮树玉]钮树玉曰：“《西征赋》句，当在潘岳下。‘恨也’二字，当在‘’下。”（）卷二十五页一：说文解字通释卷弟二十五[苗录顾广圻，浮签]楚金元书失落此卷，今照《说文》原本抄补耳，非锴《通释》本也，反切亦徐铉《韵谱》本，后文硃笔云：“注中并无臣锴曰云云，此?确是鼎臣本。”元和顾千里家藏影钞寒山赵宧光家北宋本廿五卷顶上云云，?识。（4）卷三十页一：说文解字叙目下[苗录顾广圻]元和顾千里家藏影抄寒山赵氏北宋本，此页顶上有朱书云：“案后云：‘司农南齐再看，旧阙二十五、三十共二卷。’则三十原系阙文，此《后叙》乃二十九卷之末，不应伪作三十卷以充其数。（5）卷三十一页一：说文解字部叙弟三十一[苗录顾之逵，浮签]《系传》三十一顶上有硃笔云：“此下朱笔，逵从宋椠校。”?案：逵乃广圻之兄顾抱冲，名之逵。苗夔自顾抄本过录的校跋中，第（1）条为毛扆校语，讨论“”之六书；第（）条为钮树玉校语，讨论《系传》文字讹夺，后祁刻本已据钮树玉校语改正；第（）（4）条所录，出自顾广圻跋，系讨论《系传》卷二十五、卷三十阙卷问题。案，据《说文解字系传》各抄本后的题跋，俱云“旧阙二十五、三十共二卷”，今卷二十五中，各抄本的撰人、反切，与其他各卷一致，均题徐锴、朱翱，然该卷并无徐锴注释，反切又取大徐本，故顾广圻指出“此?确是鼎臣本”。卷三十，顾广圻疑为后人自卷二十九拆出，非小徐旧貌。第（5）条所录，为顾之逵跋语，知顾之逵曾以残宋本校勘三十一卷以下的内容，惜苗夔并未过录顾之逵的具体校语。据李兆洛跋，自顾瑞清处借得顾广圻抄本后，祁寯藻“即勼工梓之”，而从苗夔校本看，苗夔或在谋刊时，起到了积极促成的作用。二、祁寯藻本《说文解字系传》刊刻底本考据祁寯藻叙、李兆洛跋，祁寯藻刻本系以顾广圻抄本及汪士钟旧藏残宋本为主要底本进行翻刻。今汪士钟旧藏残宋本藏国家图书馆，而顾广圻抄本则下落不知。祁寯藻等人借得的汪刻本、顾抄本面貌如何？顾广圻抄本是否即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所述的“姑苏顾氏”抄本？以下，试据祁寯藻、李兆洛、胡焯、张穆、苗夔等人的相关记述考察。（一）汪士钟所藏《系传》残宋本汪士钟所藏的《系传》残宋本，为明赵宧光（字凡夫）旧藏，存卷二十九抄本、卷三十至卷四十刻本。各卷首页，皆钤有赵宧光“吴郡赵颐光家经籍”白文方印[0]。乾嘉之际，赵宧光旧藏《系传》残本，曾与毛扆旧藏《系传》抄本一起，藏于顾之逵（字抱冲，一字安道）小读书堆。钮树玉日记乾隆五十九年（）四月二十日条云：“抱冲手札云有宋本《系传》，即往观。只存三十至四十卷，上有赵凡夫图记并手钞《后叙》，余为代校五卷，其行款与顾氏所藏抄本正同，而亦有错乱处。”[1]顾之逵嘉庆二年（）去世后，此本又入藏*丕烈（字邵武）百宋一廛。《百宋一廛赋》云：“残本《说文系传》，每半叶七行，每行大十四字，小廿二字。所存起《通释》之第三十至末，凡十一卷。寒山赵颐光家旧物也。”[]*丕烈《求古居宋本书目》著录为四册。约*道之际，该本入藏汪士钟（号阆原）艺芸书舍。《艺芸书舍宋元本书目》云：“《说文系传》，存三十至四十卷。”关于赵宧光所藏宋本《系传》的卷帙和分册，钮树玉《匪石日记钞》、*丕烈《百宋一廛赋》、汪士钟《艺芸书舍宋元本书目》所言的卷三十至四十，系就刻本而言。南京图书馆藏《艺芸书舍宋元书目详注》（清抄本，GJ/）则详云：“旧为赵凡夫藏，其叙目一卷，题跋二叶，赵氏抄补。”据国图藏《说文解字系传》残宋本的分册、钤印情况看，赵宧光抄补的卷二十九装为一册[]；刻本的卷三十至三十三装为一册，卷三十四至三十六装为一册，卷三十七至四十并卷末赵宧光抄补的题跋二页装为一册。四册首页上，均钤“汪士钟藏”白文长印，余卷则无。从*丕烈《求古居宋本书目》著录的四册来看，自*丕烈、汪士钟、瞿镛以迄今日，当未经过改装。祁寯藻从汪士钟处借得的残宋本，则为怎样的情况？祁寯藻、李兆洛及祁寯藻幕下胡焯的记述，则稍有出入。祁寯藻《重刊影宋本说文系传叙》云，汪士钟“仅赍示第四函三十二卷至四十卷，余云无有”；李兆洛《重刊说文系传跋》云“止借得《部叙》《通论》等共六卷”，胡焯《校补说文解字系传述》云“同时又借得吴县汪氏所藏宋刻本，自《部叙》至末仅十卷”。今按，《系传》分卷中，《系传》卷一至卷二十八，各本皆题“通释”；《系传》卷二十九、卷三十为《说文解字叙》，抄本中此二卷或题“通释”，或题“叙目”；《系传》卷三十一、三十二为《部叙》，卷三十三至卷三十五为《通论》。合赵宧光本分册、《系传》分卷看，不计卷三十，合《部叙》二卷、《通论》三卷，则自《部叙》至《系述》，计七卷；不合则适为十卷。盖祁寯藻、李兆洛、胡焯三人所述，均未计卷三十。其中，胡焯之说近是，祁寯藻、李兆洛之说殆有误记。同时，诸人均未提及赵宧光本的卷二十九抄本，由此可知，祁寯藻本刊刻时，仅借得汪士钟所藏的宋刻残本三册共十一卷，并未借得汪士钟另藏的卷二十九抄本。（二）顾广圻旧藏《系传》影抄本关于顾广圻抄本借书始末、抄本情况，道光十七年至道光十九年（—）在祁寯藻幕下分校文字的胡焯，有《校补说文解字系传述》，叙述较为详尽[4]：今世传刻多取大徐，而小徐之书刻于石门马氏、歙县汪氏，皆残缺弗完。焯师祁夫子使江苏，延河间苗君南来，苗君毌通许义，因段笺注偁元和顾氏、*氏有钞存《系传》完书，思访求而订证焉。夫子以语暨阳书院山长李君，为假于顾氏，焯游师门，得与苗君共睹其书。因举汪氏刻本校补之，著为斯帙。夫小徐之书弗完而补以大徐，盖宋世已然矣。刻本所无独顾氏本有之，今睹其文，显为楚金之旧帙，虽亦有取自鼎臣者，固一览而可辨也。抄本虽草草而小徐之书藉斯以存，其功伟矣。观弟二十九卷所摹印记，知所钞为吴县赵氏之书，即作《长笺》者之后人也。《木部》所缺七十五篆并解说《系传》，顾君千里题云，借常熟钱楚殷家钞本补之。闻李君言，*氏本本于顾氏，兹得其一而已足，独惜乎赵氏、钱氏之书，皆不可得而见耳。夫子与江苏巡抚陈君议刊此书，李君为任其事。顾氏之书有絑字校改者，有粉涂墨改者，其端有段若膺、钮匪石诸君题字，并录有毛君斧季语。今暨阳书院校刻，则又以*粉涂而墨改之。焯先后借校，卷弟不相次，有已为所改者，有未为所改者，焯之所校，举刻本之文与钞本并存其同异，刻本所误，则据钞本正之，所无则以钞本补之，二本皆误，则并举以俟考。钞本夺误而刻本善者，不更举，时迫故不暇耳。夫举其同异，补其讹缺，存楚金之纂述，企许君之壸奥，区区之志，所不能自已也。他日校刻书成，以焯所校补者，与汪氏刻本参列而互证之，习其书者，必有取焉。同时又借得吴县汪氏所藏宋刻本，自《部叙》至末仅十卷，即顾君安道所取以校改此钞本者，其书亦出《长笺》赵氏而字句位置多乖误，又不逮抄本之善也。道光十九年（），祁寯藻本刊成。次年冬，祁寯藻返京时，曾以刊成的祁刻本五部，赠与在京的王筠、徐松、苗夔、张穆等人[5]。道光二十一年（）辛丑春，王筠自张穆处得到祁寯藻赠送的祁刻本后，又于道光二十三年（）癸卯七月，托桂祥（竹孙）借得朱筠旧藏《系传》抄本[6]。在比较祁刻本与朱抄本、朱文藻《说文系传考异》后，王筠曾撰写两篇长跋，质疑顾广圻抄本的源流、刊刻中的校改问题。其中，第一跋作于道光二十三年闰七月六日，中云[7]：道光辛丑，祁淳父先生赐筠此书，出自顾千里抄本，首尾完具，讹误差少，以为所据之本诚完本也。癸卯秋，借得朱竹君先生家藏本校之，而后悟其非。（中略）《考异》所举捝文误字，皆据朱文游、郁陛宣两本。严氏、段氏所引皆与之合，竹君本亦与之合，则是自昔相传皆如此也。而顾本独异，此其不可信者一也。（中略）诸本全阙者，凡九部，阙篆者二百七十六文，顾本无一阙。然《??部》之误合于《部》也，自宋已然。故朱抄本目录麻之间阙《??部》，汪本同，顾本目录亦同，而正文顾否。知其改易正文而忘稽目录，即知其以意为之，而非有所据也。此其尤不可信者三也。（中略）铺观其大，即或以大徐补之，或以群书所引补之，或以先辈校语改之，于其不通而无所据者，尚仍其旧，小徐书略可属读，即可称为楚金功臣矣。(闰月六日)在获赠祁刻本并与朱筠旧藏《系传》抄本校勘一过后，王筠发现，祁刻本较《考异》所引朱奂抄本、郁陛宣抄本及所借的朱筠抄本，内容多有溢出。故王筠撰写第一跋，推测顾广圻本乃据大徐、群书、先辈校语（即王筠所见朱筠本上的王念孙校语）校补，断言“不可谓顾氏诚见完本”。之后，王筠于八月十七日校完卷二十一，卷末跋云：“朱竹君本二卷捝误太多，不可句读，兹举一二有用者记之，不详书也。”至八月二十一日，王筠另作第二跋，记述从张穆、胡焯处获知的顾抄本及刊刻中的校改情况，云：校毕径归，竹孙适它出，絜回复校之，木部自“?”至“校”适四叶，自“櫱”至“棐”适二叶，虽小溢数字，无害大同，是知朱文藻所据两本，朱竹君所抄之本，皆捝此数页，千里据本独不阙也。然其作伪，岂能叶数适符？石洲乃亲见顾氏本者，谓筠曰：汪阆原所藏宋本，每叶字数与顾本同，且书工极不佳，纸又甚薄，的是影钞，必无顾氏作伪之理。乃胡光伯曰：君不记借来阆原本，又有所校改，始付刊邪？石洲亦无以应也。筠案，廿五卷末宋时已佚，张次立以大徐本补之，而汪启淑刻本与朱竹君钞本合，顾氏本独与汲古阁本合，其为顾氏私有改定，已可概见。况诸序跋皆称为顾氏影宋抄本，而未能定其所影之本，付授何自，今归某家，则所谓宋本，终亦未可深信。况小徐篆文，异于大徐者，此本符者太半，且其字形率皆缩小，其刓改之迹晓然可见，此则刻后校改，又非顾氏之谬矣。虽然，小徐书未有善于此本者，则取长略短可也。即名为真宋本，亦无不可也。八月廿一日筠又记。在这篇跋文中，王筠的观点稍有变化，他一方面明确，木部阙文，朱筠本及《考异》为脱页，而顾广圻本不缺；祁刻本亦存在刊刻前、刊刻后校改的问题，故“字形率皆缩小”的个别文字，当为刊刻后校改所致。另一方面，王筠仍据卷二十五题名的不同，认为顾广圻抄本，为“顾氏私有改定”[8]，并就顾抄本的底本源流，提出了“诸序跋皆称为顾氏影宋抄本，而未能定其所影之本，付授何自，今归某家”的疑惑。道光二十三年（5）九月，陈庆镛在借得王筠校本并过录校跋后，撰写跋文，补充了他从苗夔处了解到的祁刻本刊刻情形：校毕将奉还，适苗仙麓过从，询之，言前年在春浦幕中，见此书底本，胥钞庸劣，舛错不堪，上有红笔墨笔蓝笔校语，系毛子晋、段茂堂、顾抱冲、顾千里手书。每叶皆跋以一字千金，重重钤印，而其讹舛处，如“潘岳秋兴赋”作“审兵狄与贼”，“臣锴曰通知远书教也”作“臣锴曰白虎通知达书教也”，如此之类，不可枚举，而反语纰缪尤多。程辰恒痕，讹音混乱，都经更正。付刻时，因李申耆、祁春浦两先生属以原书勿动，嗣以其显然易见者从其改，其余可疑者悉照原书，誊写付梓。余谓可疑者，固不得妄为更动，即其显然易见之误，更无庸动，存之犹使读者得以寻绎其迹，而仙麓乃曰：本书，“从隹瘖省声”，拟改“从隹、疒，?省声”，熊，“从能炎省声”，拟改“从能灷省声”，皆未更正为憾。夫所贵乎宋钞者，以其时代近古，即或乌焉鱼虎，规模犹在，远胜于后人拟议杜撰之学，若一并改之，乌所谓宋钞？又乌所谓一字千金哉？然则此书经毛、段、二顾诸人校改，后又以苗校杂阑入其中，庐山真面已不可复睹矣。余谓是书妄改之弊，固不得专咎千里一人也。今幸朱竹君宋抄本犹存，得以对勘而发其覆，是亦文字中一快事也。道光廿三年九月十六日晋江陈庆镛记。王筠旧藏祁寯藻刻本（国家图书馆藏本）顾广圻抄本的源流究竟为何？结合胡焯、王筠、陈庆镛等人所述和苗夔手校汪刻本、赵味沧录副的苗夔校祁刻本上的校语，可知顾广圻抄本有如下特点：一，顾广圻抄本系用薄纸影抄，行款与残宋本基本相同，然抄工不精，间有误字。二，顾广圻抄本上，有毛扆、段玉裁、顾之逵、顾广圻、钮树玉等人的校跋[9]，校语有“絑字校改”“粉涂墨改”等情况。暨阳书院刊刻时，先录为副本，校刊者以“*粉涂而墨改之”。今苗校本、赵校本中，有录副的毛扆、顾之逵、顾广圻、钮树玉校语，亦有散见的“硃改”“墨校”，适与相关记述相合。三，顾广圻抄本的藏印方面，胡焯云“观弟二十九卷所摹印记，知所钞为吴县赵氏之书，即作《长笺》者之后人也”。知顾广圻抄本卷二十九首页有摹录赵宧光印章。今苗校汪刻本卷二十九首页，有浮签一纸，上有墨笔勾勒印文二：一为“吴郡赵颐光家经籍”印章，一为误摹，作“吴郡赵氏颐光家经籍”，边有苗夔跋：“顾千里家藏影抄本，想亦出于寒山赵氏本也。”赵味沧校祁刻本卷二十九首页，有朱笔摹印：“吴郡赵宧光家经籍”。结合胡焯所记，苗赵二本印文中，颐、宧虽有小异，均当本自顾广圻抄本卷二十九首页的摹录印文。四，就顾广圻抄本的卷帙存阙情况而言，胡焯云“《木部》所缺七十五篆并解说《系传》，顾君千里题云，借常熟钱楚殷家钞本补之”。今赵校本卷十一末页，有过录的顾广圻、苗夔二跋：此卷有顾千里印“一云散人”小玺，后又题云：“从常熟钱楚殷家钞本补完，凡?至校，櫱至棐，皆新刻所无也，癸亥十月廿九日，广圻记。（印：顾涧薲手校）”道光己亥十月廿九日录于江阴节署之衡鉴堂，河间苗夔。案，“一云散人”“顾涧薲手校”均为顾广圻印章。根据以上跋文可知，顾广圻抄本《木部》原有缺页，顾广圻曾*庆八年癸亥（）据*丕烈旧藏钱楚殷抄本补全。至道光十九年己亥（）十月，苗夔校勘《系传》祁刻初印本时，又自顾广圻抄本录副此跋。就顾广圻抄本的底本性质、递藏源流，祁寯藻、苗夔、胡焯等人均以为，顾广圻抄本即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所说的“姑苏顾氏”本。苗夔、胡焯又据卷二十九的摹印，云顾抄本“所钞为吴县赵氏之书”，并称顾本为“元和顾千里家藏影钞寒山赵宧光家北宋本”，即认为顾广圻抄本全帙的底本，均为赵宧光所藏的《系传》。但从书籍递藏、抄本卷帙、藏印源流看，祁寯藻、苗夔等人对顾广圻抄本的认识，恐怕与事实稍有出入。一，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所说的“姑苏顾氏”本，系指顾之逵所藏的毛扆手校《系传》抄本。上图藏严杰校汪启淑刻本（线善—60），有严杰过录的段玉裁嘉庆七年（）跋：此书有毛斧季抄本，在亡友顾安道家，借以校订。中缺《木部》一本，又借*绍武所藏补之，但校正文，未及徐语，司其役者，宜兴任阶平泰也，嘉庆壬戌十二月，玉裁。严杰旧藏汪启淑刻本（上海图书馆藏本）由此可知，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下所言的“姑苏顾氏”，指顾之逵所藏的毛扆《系传》抄本，而“*氏”指*丕烈所藏的钱楚殷《系传》抄本。二，顾广圻抄本并非段玉裁所说的“姑苏顾氏”原本，其底本也并非赵宧光本，而应是顾广圻自顾之逵旧藏的毛扆《系传》抄本影摹的录副本。首先，从卷帙看，赵宧光旧藏《系传》为残本，仅有卷三十至四十的刻本残卷，加上卷二十九抄本，仍缺卷一至卷二十八。顾广圻抄本则不仅有赵宧光残宋本的卷帙，卷一至卷二十八亦存，则顾广圻抄本的底本，绝非赵宧光旧藏《系传》残本。其次，从校语源流和阙页情况看，顾广圻抄本上有毛扆校语，又有《木部》阙页，这反映出该本与顾广圻从兄顾之逵所藏的毛扆《系传》抄本的密切关系[0]。再者，从校书习惯看，顾广圻钞本上，除毛扆校语外，又有顾之逵校语，但顾之逵校书，素不喜于旧抄旧椠上撰写任何跋文和批校，则顾广圻抄本，恐怕不是顾之逵旧藏毛扆手校《系传》原抄本[1]。顾广圻则长于影摹，在校勘时有据他本勾勒行款、迻录校语的校勘习惯。从顾广圻抄本“纸又甚薄，的是影抄”看，顾广圻抄本，当为顾广圻自毛扆抄本录副的影抄本，其录副时间，不会晚于顾广圻自*丕烈旧藏钱楚殷本补足木部阙页的嘉庆八年（）。卷二十九首页：赵宧光抄本、苗夔校汪启淑刻本、赵味沧校祁寯藻刻本至于顾广圻抄本卷二十九上摹录的印章，则与祁寯藻等人未曾借得的赵宧光手录卷二十九抄本有关。钮树玉、*丕烈、段玉裁等人曾获睹毛扆《系传》抄本，但他们均未提及毛扆抄本上有赵宧光印，知毛扆校《系传》上原无赵宧光印。就顾广圻而言，他乾嘉之际与从兄顾之逵互通书籍，嘉庆初年为*丕烈西宾，嘉道之际又曾馆于汪士钟处，在此期间，顾广圻均有机会获见赵宧光本《系传》残卷。今赵宧光本卷三十首页，钤有顾广圻“顾千里经眼记”印，即是顾广圻曾获睹赵宧光本的明证。苗校本、赵校本卷二十九首页从顾广圻抄本再度摹录而出的赵宧光印章，亦与今存国图的赵宧光旧藏《说文解字系传》卷二十九抄本首页的赵宧光阴文印章的篆文、位置大体一致，知顾广圻以赵宧光本校自藏本时，曾自赵宧光藏本第一册卷二十九首页摹录印章。在道光十七年（）祁寯藻刊刻《系传》时，汪士钟并未出借赵宧光抄本卷二十九，而将所藏的《系传》宋椠残本悉数借予祁寯藻。但祁寯藻等人因未见卷二十九抄本，又见顾抄本卷二十九首页摹录的赵宧光印章与借得的宋刻残本上的印章相同，故一方面误以为顾广圻全帙抄本乃“影钞寒山赵氏”者，另一方面则怀疑汪士钟未全部借出宋刻。由此，祁寯藻撰《重刊影宋本说文系传叙》、李兆洛撰《重刊说文系传跋》，遂有“汪氏宋刻本，又未获睹其全”、“阆原所藏，旧见涧薲所借，尚有《通释》数卷，今止借得《部叙》《通论》等共六卷，复往借，则坚拒不肯出”的误会。综合各本的流传、面貌等来看，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的“姑苏顾氏”本，系指顾之逵旧藏的毛扆手校《系传》抄本。祁寯藻本刊刻时借得的顾广圻抄本，则是顾广圻自毛扆抄本影摹录副的《系传》抄本，与段注所说的“姑苏顾氏”本关系密切，但两者并非一本。正如祁寯藻《重刊影宋本说文系传叙》所云，顾广圻抄本“实为影宋足本”，篆文、说解并无脱落。从相关异文看，顾广圻抄本与同属《系传》足本系统的钱曾本接近[]。诸人所说的抄写不精、多有舛错，或为祖本如此。顾广圻曾*庆八年（）借得*丕烈藏钱楚殷《系传》抄本，补足《木部》阙页。在此前后，顾广圻曾另外借得赵宧光旧藏的《系传》卷二十九抄本、卷三十至四十刻本，并将赵宧光本卷二十九首页上的赵宧光印章摹录于顾抄本上。同时，顾广圻抄本上，尚有毛扆、钮树玉、段玉裁、顾之逵、顾广圻等人的墨笔、朱笔、蓝笔校语或过录校语。三、从底本、写样到刊改：祁寯藻本的校改始末在先后借得顾广圻抄本、汪士钟所藏宋刻残卷后，祁寯藻即于江苏学*节署边的暨阳书院，以顾广圻抄本为卷一至卷二十九的主底本，以顾广圻抄本、汪士钟藏宋刻为卷三十至卷四十的共同底本，影写开雕。据祁寯藻撰《重刊影宋本说文系传叙》，祁寯藻本于道光十九年（）九月初步刊成，但祁寯藻本所附的《校勘记》，则署道光十九年季冬撰成。根据苗夔、胡焯所述和相关校语看，初刻本刊行时，已依照《系传》体例，参考顾广圻抄本上的校语，进行了一定的校改；在祁刻初印本刊成后不久，又曾对训释、反切及篆形做了修版。以下，先据苗校汪刻本和赵校祁刻本，录出苗夔关于祁刻本刊刻校改情况的相关校语，并参考传世的《系传》残宋本、钱曾本、朱抄本，梳理祁寯藻刻本从底本到写样、从初印本到后印本的文本变化，明确祁寯藻刻本所附《校勘记》的撰写始末。（一）苗夔校祁刻初印本的校语情况道光十九年九月祁刻本刊成后，苗夔至迟不晚于十月，开始着手校勘祁刻初印本[]。苗夔的校语，反映出顾广圻抄本上的顾氏校语及苗夔据祁刻初印本校勘的相关情况。1.顾广圻校本上的顾氏校语在赵味沧校本上，“硃改”系专指顾广圻抄本上以朱笔校改的顾抄本讹误，见如下五例：（1）卷四：踣，僵也。从足，咅声。《春秋传》曰：“晋人踣之。”甫北反。[赵录苗夔校，朱笔改“甫”为“朋”]此刻凡汪、马是者多不从，即如此“甫北反”，影抄作“用”，硃改作“朋”，墨笔批云：“‘用’字汪刻本作‘甫’，可从。”意在不遵硃改也。王氏父子、顾氏兄弟，其奈此妄人何。己亥十月。（）卷六：敦，一曰访行。[赵录苗夔校]“访行”，硃改“谁何”。（）卷九：盛，黍稷在器中也。从皿成。[赵录苗夔校]《说文》：“黍稷在其中以祀者也。从皿成声。”夔案，影抄本朱笔添“声”，写者遗之。（4）卷二十四：瓿，盆某反。[赵录苗夔校，墨笔改“某”为“慕”]影本作“慕”，兹从硃改作“某”，非。（5）卷二十八：，放也。从子，爻声。[赵录苗夔校]汪马二本俱作“，效也”。知常熟钱楚殷、吴门薄自昆二家本俱作“效”无疑。此影本作“放”，硃改作“效”，甚是。写者以大徐本“效”而谓小徐必作“放”者，非也。“踣”例明确表明，“硃改”为顾广圻抄本上的顾氏校语，“墨笔批”为祁寯藻刻本刊刻时校勘者的校语，即胡焯所述的“顾氏之书有絑字校改者，有粉涂墨改者”，“今暨阳书院校刻，则又以*粉涂而墨改之”。祁寯藻本刊刻时，先据顾抄本誊出，但誊写时，对顾广圻硃改的遵用情况不一。例（1）“踣”例，系遵照刊刻者的墨校之例。此字顾抄本及钱曾本、翁抄本、朱抄本均作作“用北反”，“用”当为讹字，硃改“朋”字，墨校则据汪刻本作“甫北切”，祁刻本从之。今案，《系传》“菔、?”等音韵地位相同的字，俱音“朋北反”，顾抄本的硃改为是[4]。例（）敦、例（）盛、例（5）例，为祁刻本未参照硃改之例。敦，钱曾本、朱抄本均作“□曰□□”，有空字。“一曰访行”为顾抄本原文，硃改“一曰谁何”，盖据汪刻本。盛，顾抄本、钱曾本、朱抄本原文均作“从皿成”，朱笔据大徐本、汪刻本改“成声”。，顾抄本、钱曾本作“放也”，朱抄本作“枚也”，当为形讹，硃改盖据大徐本、汪刻本作“效也”。在祁刻本刊刻时，此三例祁刻本均径据顾抄本底本的墨笔刊版。例（4）瓿例，祁刻本遵照顾抄本硃改刊出。瓿，顾抄本、钱曾本、朱抄本、汪刻本均作“盆慕反”，大徐反切“蒲口切”，硃改“慕”为“某”，后祁刻本遵从硃改。苗夔在校勘中，于“踣、盛、”下同意硃改的说法，但在“瓿”下不同意硃改。特别是“踣”例，由于刊刻时未从顾广圻硃改，刊刻时依汪刻本校改，苗夔对此深有不满。.祁刻本刊成后的苗夔校语在祁刻本《系传》刊成之后，苗夔即在初印本上做相关校订工作。在校订初刻本时，苗夔校语，约略包括几种情形：其一，赵味沧校本中，“朱校”“朱圈”“墨校”，专指苗夔在祁刻初印本讹误上的校订[5]：（1）卷一：璜，作牙形于其□□□□以前冲之。[赵校，填“上珠中以”]桢案，初印本“其”字下有“说”字，墨校于旁作小点。（）卷一：璗，狄朗反。[赵校]桢案，“狄”初印本作“秋”，朱校圈“禾”旁。（）卷二：，菜之似苏者。[赵校]桢案，初印本作“菜佀”，朱校圈“佀”字，旁注“也”字，此改“之”。（4）卷二：菭，故曰水衣也。[赵校]桢案，初印作“水衣故”，朱圈“故”字，此改“也”字。（5）卷四：廴，從彳引之。[赵校]桢案，初印本作“行彳”，朱校圈“行”，此改“從”。（6）卷八：肧，《文子》曰：形如水中泡。[赵校]桢案，初印本（“形”）作“聲”，朱校圈“聲”字，上注当改作“形”，此已改。（7）卷九：鼓，春分之音。[赵校]桢案，初印作“春秋”，朱校圈，旁改“分”。（8）卷十二：，鱼卉反。[赵校]桢案，初印本作“稣各反”，校者于“各”字上加朱圈。（9）卷十三：?，臣锴曰：从辝声。[赵校]《说文》从??从辝。桢案，“辝”初印作“辭”，朱校抹“”，此改从“台”矣。（10）卷十六：袚，一曰蔽厀。[赵校]桢案，初印本“滕”，朱校圈，此改“厀”。（11）卷十七：鬀，小儿曰鬀。[赵校]桢案，初印作“人”，朱校改“儿”，此已改“儿”。（1）卷十八：崵，古文鐵，金旁作夷作銕。[赵校]桢案，初印本（“作銕”）作“作夷”，朱校圈，此改“作銕”。（1）卷十九：冯，臣锴曰：仌皮冰反。[赵校]桢案，初印本作“又”，朱校○，此改“仌”，亦衍。（14）卷二十二：侃，子路侃侃如。[赵校]初印本“子路”作“子贡”，校者于贡字傍作朱点，眉书“《说文》作路”。桢。（15）卷二十四：姗，一曰姗，翼便也。[赵校]桢案，初印本作“一曰删”，朱校圈“删”。（16）卷二十四:丿，依必反。[赵校]影本作“依必反”。初印本“必”作“少”，朱校○。桢。（17）卷二十七：轴，徐锴曰：当从胄省。[赵校]桢案，初印本作“徐铉”，校者于铉旁作朱点，上批《说文》作“锴”。（18）卷三十六：袁，省声。[赵校]桢案，初印本作“蚩”，校者以朱笔抹去“一”，上注：“影抄墨本作。”（19）卷三十六：直，十目乚。[赵校]桢案，初印本作“十臣乚”，故墨校注云：“影宋本作‘十目乚’。”（0）卷三十六：金，[赵校]初印本作，校者以朱笔抹去，旁改，上墨注：影本作，与今声合。桢。（1）卷三十六：亥，《五经文字》。[赵校]桢案，“五”，汪本作“九”。初印本亦作“九”，朱校改“五”。（）卷三十九：，《说文》?从土省声，而无字。[赵校]桢案，初印本（?）作“垶”“骍”，朱校并将“辛”旁圈去，此并改作“”旁矣。案，从咸丰十一年四月的跋文可知，赵味沧在借得苗夔校本后，已注意到他所藏的印本“模印较后”，而苗夔的校本为初印本，故赵味沧校语中，多用“初印本”来注明苗夔旧藏祁刻初印本的文字。考上述朱校、朱圈、墨校的初刻本文字中，璗、菭、肧、鼓、、鬀、崵、冯、侃、姗、轴，初刻本文字与钱曾本相同，直、亥、，初刻本文字与残宋本相合，当为底本即有讹误。、廴、袚、?、丿、袁例，为刊刻时手民之误。从校改情况看，丿、袁、金下，苗夔据影本即顾广圻抄本进行校勘，鼓、鬀、侃、轴下，苗夔实据大徐本校改；其余的反切、说解，苗夔则径加圈改，并未注明顾抄本的情况。
其二，苗夔参考朱文藻《说文系传考异》，考订祁刻初印本《系传》文本。如：（）卷一：上，由此以察。[赵录苗夔校]影宋本（“由”）作“非”，《考异》：当作“推”。（4）卷二：??，司马卭曰。[赵录苗夔校]影本作“叩”，《考异》谓当作“印”。（5）卷六：杀部，文二重五。[赵录苗夔校]影钞墨本原作“重四”。郁本《系传》“重四”，下注云：多《说文》籀文一字，今补注，故作重五。《考异》云：“郁本者，吾友郁陛宣藏本也。”（6）卷十二：，沛国县。[赵录苗夔校]影本“沛国郡”，《考异》云：“沛国郡，国字衍。”（7）卷二十一：涠，不流浊也。[赵录苗夔校]《考异》：“‘下流浊’，《说文》作‘不’。”夔案，此亦作“不”，影抄者以大徐改小徐也。据上文“渗，下漉也”，作“下”为是。案，《说文系传考异》是朱文藻撰写的考订《系传》抄本异文的专书。该书有乾隆初稿本、四库馆本和嘉庆定稿本之别。乾隆三十八年（），《考异》初稿由汪氏振绮堂进呈四库馆，正文署汪宪，附录署朱文藻；道光十七年（），瞿氏清吟阁又据朱文藻嘉庆十一年（6）定稿刊刻。汪刻本附录末，有苗夔跋语，云：此与扬州文汇阁所藏颁发《钦定四库全书》仁和汪宪号渔亭《说文系传考异》后附录系朱文藻编者不同，凡《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条者，文藻本也，余皆汪氏增入。（附录首页）道光己亥冬月腊八日河间苗夔识。（附录末页）汪刻本附录共三十条，而四库本则仅有九条。苗夔先据四库本《考异》附录，逐一于汪刻本相应条目下，标注四库本的次序。根据这些记述可知，苗夔用以校订祁刻本的《考异》，为文汇阁本《考异》而非清吟阁本[6]。文汇阁在江苏扬州，此本或由江苏学*祁寯藻商借，以佐祁刻本校勘之用。需要指出的是，苗夔校语中，有的明确注明“《考异》云”，有的虽然没有注明“《考异》”，实出于《说文系传考异》[7]。另外，附录为《系传》和《考异》的末卷，则苗夔校完祁刻初印本全书，或即在腊月前后。其三，苗夔参考《系传》抄本、残宋本，校勘祁刻初印本卷三十至四十。（8）卷三十一：（故次之以）（音袪）（去也，故次之以）去。[赵录苗夔校，蓝笔]影抄墨本《部叙》字不重出，此重出者，系朱笔沾写样上板，不能删汰，故讹谬满纸也。”（9）卷三十一：（日月避而其照逼也，多区而其气同也，故次之以）毌。[赵录苗夔校，蓝笔圈“逼”]通。（0）卷三十二：（节而放之，故次之以）。[赵录苗夔校]宋本、影抄本俱作“放”。夔案，此字当作“制”，《说文》“，事之制也”。丁度等《集韵》是以《荠》收“，子礼切”，《部》卿从皀声，大小徐音去京、起明，俱非。（1）卷三十三：（日，实也，阳德也，君道也。天无二日，故于文）囗（一为日。）囗（者，转而不穷）。[赵录苗夔校，蓝笔圈两处“囗”字]小字顺行。卷三十至四十有残宋本，苗夔曾同时以残宋本、顾抄本校勘。其中，例（8）“”条、例（1）“囗”等条，苗夔对《通论》版式的校勘，尤其值得